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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54章

    顾望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没看出门道。他了解的鬼怪多了,但还没听说过哪种鬼怪能让小范围内不下雨的。

    难道是火炽童子?在雨落下来之前烤干?

    亦或是某种蜘蛛精,将老房子罩上了透明蛛网?

    余露又发了一条信息,说这个老房子是她家邻居的, 邻居已经搬走几十年了, 这房子没人住,问他要不要过来看看。

    顾望答应了, 说实话, 他有点好奇。

    他和陆无打了声招呼,刚要走, 被成乐游堵在门口了。

    成乐游苦哈哈看他,“园长, 你出门啊?”

    顾望莫名其妙,“怎么了?”

    成乐游有苦说不出,园长走了他镇不住一园子妖魔鬼怪啊!

    “那个,你早点回来啊, 还有, 咱们之前说过的周边的事, 也不能再拖了, 咱们现在粉丝都快六十万了……”

    等他说完, 抬头一看, 哪还有他家园长的身影啊!

    顾望擦着汗上车,好险, 差点被留下干活。

    余露老家在尧光市的一个村子里, 这村子名字还挺好听, 叫织霞村。

    村里靠养蚕织布生活, 听说某种织布的手艺只有这个村子的人会, 如今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地。

    村里老人也口口相传,据说以前他们村织出来的布是大内供品呢!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但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天光暗沉。

    顾望在村口下车,见路上没什么人,就先把陆无召唤出来。

    看着陆无在阵中渐渐显出身形,顾望:有种养宠物的感觉。

    陆无出来,两人相视一笑,相携往村里走。

    没走几步,就碰上来接他们的余露。

    余露今天休假,穿的便装,褪去了工作时候的成熟干练,看着年纪也不大,也就二十五左右。

    余露还没见过陆无呢,见两人一起走过来,脚步就是一停,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离远点?

    顾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招呼道:“许久不见。”

    余露也笑着点头,三人寒暄一会儿,她有点感冒,带着鼻音说道:“那房子是个空了几十年的老房,但在此之前我从来没发现异常。”

    顾望:“村里人呢?有没有发现什么?”

    余露:“我刚问了一圈,村里人都没什么发现,只说这房子盖得挺结实的,都这么多年了还没塌。”

    顾望点点头,要别人说这句话他不信,但余露出去打听的就靠谱了,别忘了这位可是在警队工作,几个村民的话不至于套不出来。

    说话间,余露将两人带到村子最北边。

    这里伫立着两座孤零零的老房子,一座看上去经常打理,另一座就是视频里那个房子。

    余露指着其中一座房子说道:“这是我外婆家,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外婆去世之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住几天。”

    她说着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道:“昨晚下了一晚上雨,我有点着凉了。”

    又指着视频里那个房子说道:“这个房子我记忆里一直没有人住,还以为是没人要的。但刚才问村里人,他们说这房子有主人的,只是主人家搬走二十多年了,从来没回来过。”

    顾望和陆无对视一眼,都察觉有些异常。

    陆无的能力在人界是被压制的,但他闭上眼感应片刻,“冥鬼的气息,还有一点妖气。”

    顾望点点头。

    所谓冥鬼,是最普通的一种鬼魂。就好比一个人病死了,或者一个老人寿命走到尽头,所形成的鬼,都是冥鬼。

    这种鬼是最常见的鬼类,往医院和墓地走一遭,基本全是这种鬼。

    像孙菲那种厉鬼、或者烛女、骨童这种由厉鬼所化的鬼怪,才是比较少见的。

    至于陆无所说的妖气,顾望也隐隐察觉到了,但也不好说是巧合,还是妖与鬼勾搭道一起了。

    而且,好像也没有妖怪能影响降雨啊?总不会这破房子里藏着一条幼龙吧?

    顾望问余露:“门能打开吗?”

    余露点头:“这房子门锁早坏了,还是几年前我给换了个锁,等我拿钥匙。”

    她跑进屋拿了串钥匙,打开邻居家大门。

    没人打理的院子里早就长满了杂草,倒是园中一棵柿子树长得不错,枝繁叶茂,树形很高大。

    顾望两人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很微弱、但无处不在的阴气。

    陆无轻轻皱眉,“咦?是散了魂体吗?”

    顾望摇头,“这么巧?就在咱们进门的时候魂飞魄散了?”

    两人又观察一下,院中的草木都被细雨打湿了,碧绿的叶片上挂着水珠。

    难道视频是假的?

    余露也皱眉,她职业特殊,别人这种时候大概开始怀疑自己了,但她没有。

    只是想了想,蹲下,拿树枝拨了一下潮湿的地面。

    片刻后,她抬起头,“下面是干的。”

    尧光市最近连下了一周的雨,莫说地表,连地下三四厘米的地方都是湿的。

    而再看余露拨开的地方,只有一层浅浅的潮湿泥土,下面则是干硬状态。

    就好像有人知道他们要进来,临时做了一层伪装。

    顾望都笑了,“还挺小心。”

    余露皱眉道:“这个东西不想让我们发现?那它为什么搞出这么大动静?”

    是个人看见大雨里干巴巴的房子都会觉得不对劲吧?

    顾望:“它大概没想到这么快会被人发现。”

    来的时候顾望就观察了,这个房子在村子北边,本就没什么人来,下雨的时候更是。

    却没想到余露正好趁着这几天回家,这么快就发现了。

    正想着,陆无忽然一甩袖子,没用业火,只是打出一道鬼力:“找到了!”

    那鬼很谨慎,但却逃不过鬼主的感知,稍一露出破绽,就被抓到了。

    乌森森的鬼力打在其中一间房门,腐朽的门锁毫无抵挡能力,房门一下子被撞开。

    三人都很敏锐,同时后退几步。

    黑洞洞的门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影飞了出来。

    那是个纸人,也不知放了多久,本来鲜艳的颜色褪色斑驳,纸张也已经老化,就连内里用作支撑的竹竿都被虫蛀了。

    纸人本就恐怖,这歪歪斜斜、面貌狰狞、四肢扭曲的纸人就更加恐怖。

    好在三人都不是胆子小的,余露捡了树枝防身,顾望更是在纸人还没到近前时,就捏了个指诀打过去。

    纸人应声落地,哗啦啦散成一堆碎片。

    余露皱眉:“刚才是什么东西?”

    顾望:“一道阴气……嗯,或许你也可以这样理解,一个鬼把纸人丢出来。”

    余露眉头皱得更紧,只觉得三观岌岌可危。

    她虽然隐隐知道顾望有些特殊的本事,之前一段时间也半信半疑,还是知道特殊局和顾望有过交流之后,才相信这位年轻的园长不是骗子……

    这也是为什么,见到这种奇怪的事情她会寻找顾望帮忙。但怎么说呢,大白天见鬼对她的冲击还是有点大了。

    余露揉揉额角,就想掏手铐,“能不能查一查它有没有伤过人?而且,怎么才能把犯人……犯鬼捉拿归案?”

    顾望轻咳一声,心说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职业病吧?

    那边陆无将顾望护在身后,一个转身,却是又一道鬼力打在院中的柿子树上。

    柿子树无风抖动,不知怎么竟让人看出一种慌乱感。

    陆无鬼力化掌,像是抓小奶猫一样,将从树干上抓出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竟然是透明的!

    陆无双掌捏合,再轻轻一揉,那东西就被捏成人形,由透明变成常人的样子,就是有点飘忽。

    三人都看过去,这个人影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剪着齐耳短发,身上是穿着一身老气的青布褂子,一条不合身的旧裤子,没穿鞋。

    看见自己不由自主显出身形,女孩很明显有些慌张,惴惴不安的捏着衣角。

    大概是她看着太像人,余露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女孩就小声道:“我叫陈跳珠,十六了。”

    她不安道:“对、对不起,我就是想吓唬一下你们,没、没想害人……”

    余露不由得放轻声音,“你别怕,我们就是查一下事情经过,只要你如实交代,不会有事的。”

    陈跳珠赶紧点头,说保证如实交代。

    顾望还是头一次见警察审案子呢,就和陆无一起在旁边围观。

    余露用手机给她放那段视频,“这房子不落雨,是不是你弄得?”

    陈跳珠看着能放视频的手机,表情很新奇,等余露收起来,她才恋恋不舍地点头,“对,是我做的。”

    余露问她怎么做的。

    这姑娘比比划划,“就、就是剪一下,然后再织起来……”

    顾望在旁边听着,凑到陆无耳边说道:“这女鬼的魂体似乎有些特殊?”

    陆无耳朵刷拉一下通红,只觉得魂儿都要飞了,哪还听得清顾望在说什么。

    顾望正等他回答呢,疑惑道:“你想什么呢?”

    陆无语言系统开始紊乱:“啊……对的,是……织起来的……”

    顾望:“?”

    他满脸不解,继续观察陈跳珠。

    他发现陈跳珠和普通冥鬼不一样,当然也不能算是厉鬼……陈跳珠的魂体里有一种透明的能量,可以护持她的本心,让她不易被人发现。

    否则,就算是正常而亡的鬼,在一个地方独自待几十年都得化煞了。

    但陈跳珠目前看来性情很平稳,跟活着的时候基本没差别。

    那边余露半晌也没听明白这个「剪、织」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这姑娘的神情,应该是没害过人的。

    没害过人就行,余露之所以担心,也是怕会有非自然生物给村子里的人造成伤害。

    正想着,天上一声巨响,雨势陡然大了。

    雨季就是这样,大一阵小一阵,总也不停。

    这时候陈跳珠的特殊又显出来了,其他鬼没有不怕雷电的,就是鬼姑神,碰见下雨天都不愿意出去。

    但陈跳珠却完全不怕,她抬头看了眼天,啊了一声,小声道:“又要落雨了!”

    然后连余露都顾不上了,小跑着进房间,拿出把老式剪刀和一个笸箩。

    然后,顾望三人就看到了神奇一幕。

    只见陈跳珠轻轻一跃,跳到比屋顶还高的柿子树上,张手一攥,细密的雨帘便集合到一起,被她攥在手里。

    然后她用剪刀一剪,就剪下一把雨线。

    她将雨线挽好,整整齐齐码在笸箩里,再抬头剪下一把。

    她动作麻利,一把又一把跟割稻子一样,从天而降的细密雨珠竟然没有一条被落下的。

    房子外面因为雨势又开始积水,但墙内院子里一滴雨都没有,简直是视频的翻版。

    一直剪了半个小时,雨势再次小了,陈跳珠又剪了几把细线,才意犹未尽跳下来,看着笸箩里的雨线满是笑意。

    顾望忽然出声道:“能说一下你是怎么死的吗?”

    陈跳珠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人呢,“嗯……怎么死的?”

    她迷惑的眨眨眼,“就……摔死的……也可能是电死的?或者淹死的……”

    顾望几人:“……”

    为什么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分不清啊!

    顾望扶额,“你详细说说。”

    陈跳珠乖乖点头,细说起来。

    陈跳珠本来家境尚可,她父母都是织霞村人,而且母亲有一手很好的织锦手艺,陈跳珠从小就跟着学。

    只是后来父母双双染病去世,陈跳珠被送到奶奶家,日子倒也能过得去。因为有父母遗产,奶奶还送她去念了书。

    再后来,奶奶也去世了,她就寄居到大伯家,日子一下子难过起来。

    大伯说家里穷,不让她去上学,只让她每天在家里织锦。当时学校的老师来找过好多次,大伯只说她病了,身体不好不能上学了。

    老师们也没办法,只能放弃。

    陈跳珠在家里的日子越发不好过,除了织锦还要干许多杂活。但当时的农村孩子都这样,也没有人觉得不对劲。

    她死的那天,也是雨季,也是一个大雨天,也是电闪雷鸣。